毕竟,肉体消灭一帮子阴谋集团,或是邪门外道的崇拜,固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;但是相应的善后处理,就没有那么简单了。尤其是在远离大唐本土,既没一个高度集权的官僚体系,也缺少足够官府影响力,来善后的情况下。
身为“妖异讨捕”和“都巡御史”双重身份的江畋,能够发挥出的反而更多是,传说中移山填海、破城灭族的“谪仙人”潜在威慑力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或者说在远离中土的边藩、外域之地,更符合畏威不怀德法则。
这也是那些诸侯外藩中,频繁出现各种奇葩事态和乱想频频,乃至自身成为了动乱和阴谋,乃至是人为灾难的根源之一。就算是延续日久的宗藩体制惯性,也没法禁绝人追逐力量,长生和健康的天然渴望,乃至为此悖逆人伦。
尽管如此,在摧毁了阴谋集团,覆灭其后的支持者;江畋还是要在事后,设法重建起新的秩序,乃至是设法扶持一个,不那么糟糕的新统治者/地方势力;才能确保拨乱反正的成果,得以延续下去;不至于重蹈覆辙,走上歪路。
相比之下,江畋在南海公室所见,虽然已经多有逾越之处;但比起那些病急乱投医,或是私下包庇豢养妖鬼邪异;将其视为争斗/称霸手段,岭西/外域的诸侯外藩,城邦属国;真还没有发展到,民不聊生或是遍地患乱的地步。
所以,当下江畋还愿意,继续且观其行,至少搜集和接触更多的人和事物;再作出对应判断。因此,他只是暗中探查和搜索过,这处山体空间内的大部分建筑,甲杖库、仓房、守备间、伙厨,宿舍、井池、工房和囚室禁所。
确认了只有一些被关在,铁栏石室中的异类、兽鬼;以及被分割、解剖的畸兽、精怪之属;并没有什么正常人类之后;就再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。只翻看并记下,一些内外往来的文书和名字;以及日常记录的流程和相关位置。
因为,出了殿前司和神襄卫之外,在其中赫然出现了,一些明显属于里行院、清正司,京华、新京两社的主要成员,或是相关人士的称谓和代号。或者说,在南海公室的威势之下,这些朝廷所属部门,不得不选择了暗中联手。
然而,就在这种情况下,还有部分人早已在暗中屈服;乃至成为了南海公室麾下,暗通曲款的内线和协力者;换取各种行事的便利,或是某去功绩的晋升机会。然后,又反过来秘密监视和报告,昔日同袍和上官的言行、举动。
甚至,就连一些疑似来自洛都大内,或是西京里行院、枢密院差遣的暗子;也被这些暗中投靠之人,给秘密挖了出来;而成为明面上一切如常、毫无限制,但是基本失去正常作用的明牌。甚至还有人因此受到胁迫、转变立场。
但这种程度上的渗透,或者说是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;还属于江畋可以接受的范畴。毕竟,这是在广府,南海公室最为核心的统治中枢;要是没有这种手段,又如何维持三支公室,五大镇候、三十七家支族/藩家的凝聚和影响。
然而,与此同时的广府武德司勾管,中散大夫,曾任左班殿直的车映泰;同样也感受到了不妙的滋味,而陷入寝食难安的不明惶恐中。因为就在一夜之间,他身边的侍妾/养女,兼带保管文书的心腹,连同部分亲从一起失踪了。
与此同时,还传来了贡院考场火灾,以及多人伤亡的消息。虽然,位于广府的武德司,历来都是一个闲透散置的养老位置;但该有的员额和职权的设置,却是一个都没有少过;至少在官面上的应有体面和待遇,也是不减分毫。
事实上出于某种惯例,各处署衙提供的公文和消息;也会定时和如期送达,作为这个职位上的官人,对于京师方面的例行交代和履职。但另一方面,身为勾管想要安稳的养老余生,也要有自己豢养的一班人手,才能有备无患。
这倒不是妄图对抗南海公室,乃至是本地的其他势力;这是历代的广府勾管,基本不可想象的事情。他更需要防备的是,来自那些昔日同僚和对头,在自己变相流放之后的落井下石,乃至是暗地里不依不饶的政治追杀和清算。
当然了,官面上的力量是不可能动用的。但有时候,只要一杯水,一口菜,一个坏掉的车轮毂,就能让他逃避纷争的退养时光,在意外中戛然而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