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芸秋看着铜镜中年华不再的自己悠悠叹了口气,理了理身上深紫色的外袍。
嫁予姬况的这些年,她四季衣服都是不同深浅的紫色衣衫。
不是她有多喜欢紫色,而是只有她穿着紫色的衣服时,姬况才会正眼看她。
她是左相的女儿,即使不是正室嫡出,下嫁给一个五品官家的儿子,也委实算是低嫁了。
但赵芸秋从未后悔过点头这门亲事,哪怕在嫁给姬况后,她也成了折断姬况羽翼的刽子手。
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,赵芸秋看向身侧那个双目无神的男人。
她也是为了救他,姬况一日不折,朝中就有多少高官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。
自己和他成亲了,从此外边少了一个断案如神的仵作,家里却多了一个她倾心的夫婿。
赵芸秋看着从门外进来的那个女子,若说午夜梦回时,她对谁有愧,多半就是远在漠州的,她素未谋面的那对母女。
“娘。”
姬莹雪快步走到赵芸秋身侧,神色惶惶。
赵芸秋拍了拍女儿的手,示意她稍安勿躁。
这么多年都过去了,自从半年薄兰的死讯传来后,她这么多年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。
她看着面前生得花容月貌的姑娘,确实如姬莹雪所说,和那幅画像上的有六七分相似。
琉璃却没去看赵芸秋和姬莹雪,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位置上的姬况。
“你做什么?!”
姬莹雪跨步挡在姬况面前,目光灼灼地盯着走过来的琉璃。
“莹雪,回来。”赵芸秋不像姬莹雪似的如临大敌,反而谆谆教诲起了女儿。
“琉璃姑娘是你的姐姐,你怎可······”
“我娘只生了我一个,我倒不知我还有什么妹妹?”
琉璃扭头看向赵芸秋,说了进府后的第一句话。
赵芸秋不意琉璃如此率性,被这话一噎,再没说出什么姐姐妹妹之类恶心人的话。
“你怎么敢和我娘这么说话,来人呐!”
姬莹雪在府里众星捧月惯了,再加上她有个做丞相的外祖父,上哪儿不是人人哄着她的。
见琉璃对赵芸秋的态度嚣张,她气不过,在那儿喊打喊杀的。
琉璃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头痛,将陆霁真留给她的那把匕首抽出来,噌地扎在几人面前的桌子上。
刀面光洁,映出姬莹雪花容失色的一张脸。
“我以为你们清楚,我今日上门就是来找事儿的,别妄想我会和你们玩什么以礼相待的戏码。”
赵芸秋脸色苍白,吩咐手底下的人将姬莹雪带下去。
姬琉璃和她那个痴情的娘一点儿都不一样,她对姬况毫无孺慕之情,就更别提对着父亲后娶的夫人和孩子了。
赵芸秋不说话了,她看得出来,只要她们不吭气,琉璃见不得会把火撒到旁人身上。
她来京城的目的只有一个,替薄兰讨公道。
而唯一有罪的人,不是在“不知情”的情况下嫁予姬况的赵芸秋,和后来生下的姬莹雪,而是姬况,只有姬况。
没了姬莹雪在一旁上蹿下跳,琉璃总算是站到了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人的面前。
赵芸秋本以为琉璃会质问姬况为何会抛弃她和薄兰,但她没想到——
“姬况,你怎么还没死?”
琉璃问得真心实意,该死的人没死,凭什么死的人是她娘。